沈羽在自己的帐子外头站着,一张脸晒的泛着红,额头上挂着汗珠。此时已快到黄昏,牧卓早已回返,桑洛却依旧没有消息。她坐立不安,在账中也根本无法休息,便只能站在账外,满目怅然地看着来来去去的兵卒,满心烦乱。
吾王再无旨意,除了命自己让所有皇城卫日夜换班巡守行宫之外,再不多说一字。可真正让沈羽不寒而栗的,却不是这浅淡的旨意,也不是这多事之秋,而是渊劼面上那狠厉决绝的神色。便是这一抹神色,让只有十六岁的沈羽那一颗单纯善良的心如同石头一般重重沉入沧海深处,越沉越深,越沉越冷。
她自小跟在父亲身边,学了一身高绝武功,学了一腔报国热诚,她为兴泽阳,为报舒余,只身假扮,承袭公位,冒着欺君之罪,满心踌躇的想要有一番作为,让舒余百姓可复有和乐安稳的日子,可她年纪尚浅,孤立无援,便是夺了狼首,赢了胜仗,却也还是终究没学到如何侍奉这位诡谲多变又多疑的王,也终究没学到这大千世界中,诸多事情无法用所谓的“善、恶”去衡量;更不知道,她这耿直纯善的性子,在这乱世之中,是幸,还是不幸。
自秋猎以来,她被接二连三的怪事重重打击,只觉得自己身在一个巨大的泥沼之中,寸步难行,妄动一下,便会陷得越深。
沈羽的身子抖了抖,周身散着凉意,这凉意发自心底,冻得她心惊胆战。她是头回觉得如此害怕,如此担心。便是在龙泽战中,自己一人抱着剑,听了父亲与兄长的话,独自在林中等着,又不知道等来的究竟是敌是友之时,她都不曾像如今一样害怕。
可她今日,现在,是真的害怕。害怕的身子不自主的发抖。
她紧紧地用右手握着腰间长剑,用力地连右臂的伤口都闷闷地疼起来,似是只有这样握着,才能不发抖,不害怕。她身无一物,旁无一人,唯有这一把长剑,这一把父亲亲自为她铸的长剑。
往常都有用的,她咬紧了牙关,便是呼吸都越来越急促,何以今日却效用甚微?
沈羽深吸了一口气,抬步往远处而去,行了许久,到了营外的一片地势略高而更显广阔的沙地之中,转身而视,行宫轮廓在黄沙中隐约可见,营中帐篷与人一个个整齐排列,小了许多。可她越看,心中竟越是怅然难过。此处不是四泽,不是她熟悉的故居,不是东边那草泽风貌,只有一片黄沙,只有终日暑热,或许过不几日,又是狂风暴雪。
看着这一片陌生的景色,她脑海中复又晃过渊劼那声色俱厉的言语:“你随我迁都至此,难道没受过这终日暑热,难道不觉苦不堪言?便是因着他族一人助你救了我儿伏亦,你便信他们再无野心?可笑,可笑至极!”
可笑?或真是可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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