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眉头紧蹙,看着陆离离去的背影,心头万分沉重。少公之事,对他与陆离来说,皆是重创。如今泽阳,只剩下他父女二人,他不会劝人,更不知如何安慰,只得一直寻了各式理由让陆离陪着自己,聊天儿下棋,看雪听风,总也不让她走,也不让她想旁的事儿。
可这些事儿,却哪里是不说,便会不想的呢?
入夜浅雪,陆昭手中晃着酒壶,靠在门廊柱旁,一手揽着陆离,低浅的唱起歌谣,这歌谣的词儿含混不清,调子也怪,却正是陆离幼时不肯睡觉,他哼来哄闺女的歌儿。他本就不怎么识音律,那调子起起伏伏,奇奇怪怪,陆离却又红了眼眶,靠在陆昭身边,望着满天飞雪,轻声言道:“爹,你说,少公此时,在哪?”
歌声骤停,陆昭轻叹:“我幼时,也曾问过我的母亲一句这样的话,我问她我爹去了哪里。她只说去了极远的一处地方,那地方没有战乱烽火,没有勾心斗角,四处,开着花,有溪水,有飞鸟,没有雨雪,日日都暖和明亮。想来,少公与先公,此时应也在那地方,畅饮美酒,谈天说地。嘿……”他咧嘴一笑:“可是比我还要悠闲自在啊……”
“爹……”陆离复又问道:“少公,可会想起咱们吗?”
“会,少公最重情义,怎会不想起咱们呢?”陆昭搂紧了陆离,灌了口酒,“或许眼下,她正与先公说起咱们,说起咱们是如何收复四泽,如何平定战乱,说起如今泽阳一族,重现往日荣光……”他淡淡说着,却越说,越觉得喉咙哽咽说不出声,便又赶忙灌了几口酒,咕咚咕咚的喝着,让这烈酒烫了喉咙,烫的头昏眼热,长长呼了口气,重重拍拍陆离肩膀:“时候不早了,爹困了。”
陆离点头轻言:“是,我扶爹回房休息。”言罢,扶着陆昭走回房内,却在陆昭进房之时,停了步子,咬着嘴唇,看着他腰间那长剑,久久不去,似还有话要说。
陆昭眯起眼睛,将长剑解下,放在陆离手上,在她手上拍拍,道了一句快些去睡,便关了房门。
陆离双手握着长剑,顿觉这剑重如千钧。待得回房,一室昏暗,倏的想及昔日沈羽也曾在房中看书,那烛火灭了,倒也不点,抬目带笑,悠然说着:“我知离儿要来,定会给我点灯”的话儿。她也不点烛,将长剑抱在怀中,靠在窗边闭目落泪,低声喃喃:“羽姐姐……你便就这样舍生忘死,却真的不想一想泽阳一族,想一想父亲,想一想……”她说话间又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把心中最想说的话说出来,转而成了一声叹息。
翌日晌午时分,府外马蹄声响,拍门声不绝于耳。陆离一夜未眠,听得门响却还呆愣,直到门房仆从开了门,院中粗哑嗓音朗声吼着父亲名字,这才缓过神儿来,将怀中长剑不舍的放在桌上,理了理衣服,开门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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